看到新闻里美国现在依然有人坚持不戴口罩,我不禁联想到:总有少数人的行为在主流人群的心目中是离经叛道、甚至是荒诞不经的。相信很多人看到这种情况(包括我)都会想:“为什么总是有一些神经病的存在,这些人脑子进水了吧?”
如果把这些人看作是正态分布的左端少数,这左端少数其实是和右端少数混合在一起的。我们可以这样想象一下:在二维空间里将一条正态分布曲线以Y轴为轴心进行弯曲,让X轴的左端和右端重合,这样就形成了一条三维的闭合曲线:曲线的的尖峰一侧是多数,曲线的扁平一侧是少数。你可以把这条闭合曲线近似为“一个圆柱体被斜着切了一刀的横截面”在三维空间中所呈现出的椭圆形。
在一个“主流意见压制少数意见”的社会里,存在着一种将这条闭合曲线的尖峰侧和扁平侧填平的趋势。也就是:曲线的尖峰侧将越来越低、扁平侧越来越高,趋向于在水平面最终成为圆形,也就是展开后的一条直线。这个趋势的尽头是所有人都变得一样。你可以把这种现象看作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在人类社会的的某种投射。然而我想说的是:这完全不符合生物进化的一般趋势。
生物的存在和进化本身就是和热力学第二定律背道而驰的,人类社会也不例外。用唯一的标准来统一社会上所有人的三观,在人类社会上早有先例。从公元前221年到公元1911年,中国人用二千多年的时间做了一场这样的社会实验。这场实验的结果是什么,大家都清楚。然而,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?貌似不是每个中国人都明白。在这二千多年中的前一千九百多年里,我们的祖先不一直都是最棒棒的吗?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?
假如你把整个社会看作是一部机器,每个人都是机器上的一个零件,那么自然,这部机器需要的是标准化的零件。零件的标准化程度越高,种类越少,机器的运行效率越高。然而,就如地球上所有除人类以外的生物种类一样,人类社会并不是机器。因为机器无法进化,无法进化的生物种群终将被自然界淘汰,人类社会也不例外。然而自商鞅以来,中国的历代统治者恰恰把中国社会看作是一部机器。他们不断地按照商鞅和法家描述出的蓝图来构建和调试这部机器。在经历了二千年后,他们终于基本解决了遇到过的所有问题,把所有的“零件”都纳入了一个“大一统”的秩序中。这部机器高效运转,结构上已经“改无可改、无懈可击”。然而,这样的社会是一个死气沉沉、毫无发展动力的社会。这样的社会,说得好听些,这叫做“凡事皆有成例”;说的不好听,就是无法对外界的变化做出任何有效的调整和改变。统治者扼杀的那些所谓的“不安定”因素,恰恰包含了可能对这个社会产生积极改变的因素。社会上不存在“边缘人”和“边缘思想”,其实也就是社会上不存在”可能对社会产生积极变革的人和思想“。于是,理所当然,它就像一座在沙滩上构建的城堡,在一个大浪的冲击下迅速崩塌。因为机器的本质,是“只能做设计者设计目标中包含的事情”。设计者想不到的事情,机器是做不了的。两千年前的设计者不可能想到:科学、技术、制度和生产力的进步,可以让一个万里之外的“蕞尔小国”,仅凭一支七千人的远征军,让“万国来朝”的“中央帝国”无力招架。在面对这种巨大的环境改变的时候,无法做出“调整和演化”的人类社会,最终的命运只能是崩溃和消亡。
社会是这样,个人也是这样。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了解,但我这一代人太熟悉“每个人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,吃着差不多的饭,家里都摆着差不多的家具”的社会是什么样子。任何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想要过这样的生活。我们想要一个彩色的世界,我们就要做一个具有包容精神和独立思考能力的人。当然包容不等于容忍一切,法律是底线。而在法律之上,我们应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,对于那些“挥舞着道德大棒、试图摧毁一切不符合主流价值的人和事”的言论和行为,我们应始终保持警惕。这不仅是为了维护这个社会的健康,也是在为每一个“我”维护更好的生存空间。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放弃了包容精神和独立思考的能力,那么结果就是重蹈我们先人的覆辙:先内卷,再崩溃。
“内卷”,这个2020年的中文网红词,来自英语“involution”,意为“生物的退化”。而一部“大一统中华帝国”的古代史,就是一部不断上演先”involution”再”revolution”的历史,如此循环往复,看不到希望。
所以,当你再次看到标题是“岂有此理!美国人竟然上街抗议戴口罩?”这样的新闻时,希望你的第一反应不是“一帮神经病”,而是“他们为什么这么干?他们在抗议什么,维护什么?”。这么想的中国人多了,中国才有希望。